如果说人生是一条河,那么我们四个人作为我校第二届研究生支教团首届赴疆的志愿者无疑走到了一个最特殊的岔口:我们在跌跌撞撞中寻找着前行的方向,逐渐改变和重新发现存在的意义。
“情感曲线”:在适应中认识,在反抗中成长
如果要用一条曲线来描述我们的情感波动,那便是适应、认识、反抗、成长。
2013年8月初到达新疆和田,8月2日连夜赶到最早确定的支教点卡尔墩村小学:三排简陋的教室,孤零零地立着,这所学校凉嗖嗖地印在我们心里。
10余天后,当我们已经逐渐熟悉这个祖国最南疆小村子的平淡和安定时,却因种种原因被调回乡里,并且离开了一开始带我们并逐渐熟悉的肖部长:像是没了依靠,没了亲人,本就漂泊无依的日子愈显凄凉。
我们开始新一轮适应:新环境、新领导,并频繁搬家。
作为当地有史以来的第一批支教志愿者,我们遇到的第一次困难是要将我们安排在机关单位上班,第二次是因为调整地点,第三次是到达服务地以后个别领导认为我们发挥不了作用每周只给我们安排三节课,第四次是因为真正开始上课以后的巨大落差,第五次则是因为生活补助被拖欠时教务主任说的一句“你们明年不要来了”时的委屈与失望。
冲突来源自于认知上的不足。
“与其这样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跟学校说,我们不干了,回去!研究生也不读了!这样的状况,什么时候是个头?”一直想要在教学上施展拳脚的我们逐渐感受到,在这里想大有作为实在是异想天开。
“你们走啊,反正我不走!”一直喊我队长而从没有叫过我名字的李菁终于在讨论到去留的问题上和我吵了起来,“睢艺芳你啥意思啊?你不走我们可能走吗?”
那一天,我们四个人抱头痛哭:我只是想,既然选择,就应该坚持,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做逃兵。
当一次次提议、反抗都毫无用处时,我们终于开始重新定位重新思考我们作为支教志愿者在新疆的意义和价值。
最后,我们选择坚守,我们的认知也在逐渐的适应中调整和改变:音乐课、体育课、做游戏、多媒体教学、外部世界认知……我们尽量让学生学到更多东西,而不仅仅局限于文化知识。
“塔瓦库勒步行街”:苦中作乐,妙趣横生
在新疆支教的日子,很苦、很累,然而四个人在一起苦中作乐也别有一番趣味。
“队长,我发现工地水管旁有一张小桌子好久没有人动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趁着月黑风高之时把它‘收’了?”考虑到房子里除了三张床外什么都没有的凄凉,我们第一次干了这样的“坏事”。
“妖精(支教团成员李菁的绰号),这两块儿毯子不错,我们拿回去用吧……”于是,我们顺手就拿走了,虽说是扔在杂物间无人问津的东西,但是当晚我还是做了一个梦:别人找上门来讨要毯子。
我们还在乡政府统战部的走廊里发现一些砖头,悄悄搬进去再加上工地上拿来的木板,砌成了现在厨房里放煤气灶的桌子。
“大家看这是什么神器!”一次我拿着一个白色的小半圆塑料容器高兴地跟他们说,“那不就是工地上头盔的内盖嘛……”这个盖子,从此成了我们盛放蔬菜的工具。
阚杰经常说,大家已经养成了走路时环顾四周的“良好作风”,学会了“捡破烂”的本领:我们就是这样在工地上慢慢凑齐了日常生活需要的各种工具。
“凤姐,你弱爆了,一瓶引水都压不出水来,看我的!”工作之余的日子里,担水、劈柴、做饭是我们最大的乐趣:我们自创了“新疆塔瓦库勒四川风味包子”、“川农牌蛋糕”、“新疆拉面”等等。
我们戏谑地称政府外的那条路为“塔瓦库勒步行街”, 虽有点阿Q,但是的确给我们带来了心理上的安慰和满足:一条土路,有两个小超市能“购物”,一起风漫天的沙尘……
在沙漠腹地,在祖国的最南疆,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们四个思想和行为习惯都有很大差异的人朝夕相处:有欢声笑语也有暴风骤雨,有默契也有摩擦,最终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生活上也由混乱变成了井井有条甚至乐趣多多。
如果让我们说经过这些看似艰苦的日子对我们最大的改变是什么的话,那便是:遇到问题,与其抱怨,不如承认问题、不如去解决问题,并且实实在在用自己的双手。
105天:微薄之力播撒绿色的种子
苦难总是让人成长。
11月25号的时候,我去夏哈布伊小学听了一堂课,且不说那位维族老师的汉语发音标准与否,但他可以教他们词语、课文还有道理,而我们只能教孩子们拼音。也是因为这一次的听课,让我深深认识到自己的局限,也开始明白我们真的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点滴中教给孩子们知识。
“我其实经常在想,其实我们做的更多的是树立一种汉族人的形象”,曾凤说,她有些时候也会换个角度思考她作为给偏远地区民族学生上课的汉语老师的意义。
“艾萨莱姆歪来库姆(你好)”,每天来上课,我总是要和孩子们亲切地打招呼。六年级的拜哈罕老师告诉我说,孩子们很喜欢我,因为我对他们很有礼貌。
“哇加(哎哟),实在没有人听了吗?上体育课吧!”孩子们天性活泼、民族学生能歌善舞等等因素都导致我们不得不给孩子们更加丰富的课堂。
“one two three four……”校园里会经常听到有女孩子这样数着踢毽子。“Hello,Bye”的打招呼方式更是风靡整个学校。我给孩子们讲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他们对广州、上海等发达城市很向往,也总是问我“老师,巴基斯坦哪代?(巴基斯坦在哪里?)”
为了弥补因沟通障碍而不能参加各种会议、家访的缺憾,我们喜欢走进学校食堂,帮助厨师做饭并协助班主任老师为学生发放营养餐,改善学生饮水及学习环境,做好壹基金温暖包申请及发放等。
无论做什么,我们希望播撒下去的是绿色的种子,在以后能够生根发芽。
一袋大枣见真情:爱是一面回音壁,明年还要去
我总是会因为一种事物最初的美好或者哪怕当初给我的丁丁点的震撼而对它保持永久的热爱和希望,很难改变。
“漂亮,吖喝西(维语中'好,很好'的意思)”,即使在上课的时候,我在讲台上,她们拿起我的头发,摸了又摸,闻了又闻,嘴里不停地说着。我不知道她们多久洗一次头发、洗一次澡,但是即使是这样,依然遮挡不住她们美丽的脸庞。
“睢老师,阿曼古丽老师说她很喜欢你,因为你认真讲课了。”五年级的古丽麦森老师翻译说,而这时我看见四年级二班的班主任老师对我满意地笑了。
也貌似从那个时候起,老师们开始和我们打招呼了。同时,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我始终觉得,身上有份责任,即使很多时候我知道我担不起。
当我发现一个学生到了冬天依然穿着薄薄的外套在教室里跑来跑去从不听劝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父母双亡,同爷爷奶奶和其他的亲戚一起生活。于是当收到壹基金温暖包发放的消息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了他。最终他也收获了温暖,所有人为他过生日的时候,他感动地哭了……
“老师,你明年一定要来啊!”校长和老师在最后的几天总是频繁地跟我说。
这完全改变了一开始他们认为不需要我们的情形。
我相信爱是一面回音壁,你有付出,总会有人与你回应。当12月初有的学生知道我要走时,每次见到我总是要问我“老师,库里的去吗?”我也总是用纸笔、图形一遍又一遍地讲。
孩子们听到我们要回去时,送笔记本、夹子、围巾,六年级的女孩子们则拿来家里的大枣一包包送来。我所教的六年级、四年级一班和二班三个班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凑钱给我买了毛毯为我送别。
我也深深地记得,当我们在新疆漂泊无依的时候,是肖开提·亚森(当时在和田挂职的一个团干部,一开始带他们)给了我们亲人的感觉;当我们自来到新疆特别是和田后“天天有惊喜”甚至到了无力承受的地步的时候,是学校团委给了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耐心开导;当我们在这里遇到生活上的困难痛苦煎熬的时候,也是母校给了我们最基本的物质保障和心灵抚慰。
很多事情真正能够坚持下来的原因往往不在于我们多么将强,而是在于责任、情谊与担当,我们也不例外。
当我们将这段时光拿出来和大家分享的时候,更多的是安定与小小的甜蜜,我也已经开始想念那里的人和事,已经期待着明年再和他们相会。
当看到下一届的支教团有同学主动请缨要去新疆支教时,第一次觉得我们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人,不再是短暂的一年时光。我们是一支驶进沙漠的方舟,将要用无数个一年不长的时间、做同一件终身难忘的事,用不一样的经历、感受同样的成长。